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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一曲离歌两行泪,不知何地再逢君 [打印本頁]

作者: kk1843610369    時間: 2015-6-27 11:14
標題: 一曲离歌两行泪,不知何地再逢君
 一曲离歌两行泪,不知何地再逢君
  
  一身白衣的琴师跪坐在堂下,为王座上的君王击筑,原本璀璨如辰星的眼眸,此刻已是黯淡无光。
  
  不错,琴师是个瞎子,不过,他想看不见又有何关系,生命中唯一的那束光已不在这世界,他要睁眼看什么呢。
  
  他记得临行前的那日,负剑的青年背着阳光静立于酒馆门前,见他抬眸,说道:“我明日辰时易水出发,你可愿来?”
  
  他不答,只是良久停了抚弦的手,漫不经心问:“非去不可?”
  
  青年斩钉截铁的声音:“非去不可!”
  
  他听到自己答:“既如此,又何必多言,等你回来同饮,这饯别,我不去。”
  
  他的青年之后再没说话,只是默默从清晨站到了日暮,可即便如此也再没能听到,跪坐的琴师多说一个字。
  
  第二日,燕国下起了大,一袭白衣的琴师站在雪地里,与天地合二为一,他背着筑远远的立于山丘之后,静看着易水河畔从空荡到人满。
  
  他看到青年出现,黑衣劲装,神从容,背上依旧是那把无鞘的剑。
  
  他的青年没有给身前着白衣白冠的人群一个眼神,从一开始便只是遥望着燕京的方向,那是他从燕京来的方向。
  
  他看着青年一等再等,神色开始焦急,辰时过了,己时又快过去。
  
  送行的人群开始骚动,他们说,这个人畏惧了。可是他的青年怎么会畏惧呢,那是七国最强的剑士啊,强到一生,唯剑而已。
  
  良久,他听见他的青年说:“我等的人还没有来,不过他大概不会来了。”
  
  他听见他的青年悲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他看着青年潇洒转身,毅然前行,步伐沉重,像是责任已让他不堪重负。
  
  他终是不忍,不忍那人就此远去,于是他抬手击起了筑,以激昂的徵羽之音为他的青年送行那群人看着着白衣踏雪而来的琴师,无言,他亦无语。
  
  只是他前行的青年啊,最终不复回头看他一眼……
  
  青年离开,只余他一人待在这里他一日复一日的抚琴,一日复一日的弦歌,红梅林里,琴师素衣黑发,妙指连弹,不过是在等一个人。
  
  他在等青年回来,出其不意的拍拍他肩说:“我回来了。”
  
  只是他终于还是没能等到,繁华歌尽了风光,朔风带回了消息,他的青年去了,死在咸阳宫的大殿之上,身负九九八十一道剑伤,双股为人所斩,尸悬于咸阳城门七日……
  
  他的青年死了啊,这燕京的雪已融好几日,此刻冬日的暖阳打在身上,他却觉得是从未有的刺骨寒冷。
  
  那一刻,眼前天地失色,腊梅花谢,铜琴弦断,一股腥甜从琴师心间涌上喉头,最后洒落在亭前的青石阶上,那抹红有着比枝上的腊梅更艳的瑰丽。
  
  最后的最后,琴师循着他的青年走过的路途,去了咸阳。
  
  他想,他的青年既然已先走,他自是要去追去赶的。
  
  他想,青年宏愿未成,让他来替也好,携着那殿上的君王,一起去奈何桥上相见。
  
  琴师抵达咸阳的时候花开正好,他看着森严的城门,好像看到青年四肢残破的挂在那里。
  
  他垂目转身,一头白发于风中飞扬,是了,琴师的一挽青丝已成银发,白衣也变了浓重的黑装。
  
  高堂上的帝王多疑,怎样也不敢去见一个曾有意取他性命的刺客的至交也许,他应该即刻杀了这琴师,但偶然出巡听到的筑音阻止了他,帝王惜才,他也不能例外,而这个来求见的人,便是他要惜的才。
  
  于是,琴师从客栈搬进了秦宫,他知道,离他与青年相见的日子不远了夜里,秦侍送来暝鲽香,堂皇谓之,君王忧公子远路,难安眠,特赐之。
  
  琴师当然要点,哪怕他什么都知道他看着在他点燃香便疾步出门的秦侍落荒而去,他看着眼前明亮的烛火由清晰到朦胧,他看着眼前一切最后都化为无边黑暗……
  
  琴师瞎了,他想,这个世界既已没有了那个青年,那么失去这双眼也没什么可惜。
  
  几日后,琴师背着筑,抱着那把断弦的桐木琴走在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秦宫,听着耳畔雀鸟的清脆啼鸣,想着离他而去,一世再不复见的青年,想着将要结束的一切。
  
  今日,琴师又着了白衣,他记得那人酒醉曾戏言,你着白衣,清冷缥缈如谪仙,是引人入魔的蛊。
  
  那时他浅笑不语,之后却如那人嗜酒一般,爱惨了白衣,从此不着他色衣裳。
  
  只那人去后,对白衣不再执着,他为悦己者容,既然那人不在,一切都已无意义。
  
  而现在他要去见他的青年了啊,怎么能不着白衣?
  
  再远的路也会走到尽头,他的终点也还是抵达。
  
  秦侍引琴师至房殿一处软塌,待君王召见,他抱着那把琴只安静坐在那里,仅此便已是一副绝世工笔画。
  
  远远有脚步声传来,秦侍要琴师起身见礼,他恍若未闻,只是缓缓解了背上的筑,淡淡对来人道:“可愿听我一曲?”
  
  那人答:“不胜荣幸!”
  
  琴师开始了击筑,乐声庄严而不显沉闷,悦耳而不显轻浮。这筑音响遍了秦宫,像一支招魂之曲,引聆听之人不由向源处靠近。
  
  琴师听着木屐之声渐近,等距离不过十尺,他奋力一击,灌了铅的筑离手而去。
  
  他听得人喊:“快传御医,陛下受伤了!”他听得叫:“快来人啊,抓刺客!”……
  
  可这一切都再无甚关系,因为他要去他的青年了。
  
  尖锐的疼痛渐渐离身体远去,红色的液体缓缓在白色衣襟蔓延,雪衣银发的琴师啊,他像一只断翅的白鹤倒在软塌之上,至死有着不输凤凰的骄傲。
  
  那青隽修长的指最终停留在断弦之上,像是极致的惋惜。
  
  人已死,弦已断,绕梁之音终不复,难道不值得惋惜么?
  
  只是他的青年啊,可还等他在忘川河畔,奈何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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